春節屆臨,心有所感想了幅對聯;但請誰書寫呢?在一般人眼裡,字好即可,然而這種一波才動萬波隨的世俗書境,豈是滿船空載月明歸所能意境?正此當兒,頗以書家自況的「光頭」自動請纓,隔日一幅對聯就盛情拿來;但打開一看,心情直墜谷底。熱心過度又自信的他,竟擅動我構思的內容,不談不合格律等,其境界之俗,更令我不想再說一語:因為對一個毫無萬古長空的心靈者,怎能了悟一朝風月的禪意!幸好鼎仁兄快捷寄來一幅的對聯,那生機盎然的躍動,及時躍散了這股鬱雲,終知喻原非喻,境界本賴天成。
曾在台灣上映的電視劇「喬家大院」,除讓人重溫昔日晉商如何以誠信立下百年基業的立意外,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當是喬致庸在經商有成後,首先想到就是徒富不足以傳家;唯有「詩書」才是百年的根基,因而費盡苦心為子姪誠聘良師授課。最後這位良師應允的原因,除喬致庸立雪久候的誠心外,最重要的是:「我要先看看孺子可教否?」終而有了那幕如詩、如歌,師生間互較、互賞的吟詠畫面:「聖賢書辭,總稱文章,非采而何?夫水性虛而淪漪結,木體實而花萼振……」;「故立文之道,其理有三︰一曰形文,五色是也;二曰聲文,五音是也……」這種師生間的相契境界,何嘗不是另一種「禪客相逢只彈指」的天成境界?
每一想起這個畫面,除感嘆師生間相契的境界,實是上天的恩賜外,不由地就想起《包法利 夫人》作者福樓拜 (Gustave Flaubert) 的那句名言:「用詞準確!」因此他每每在克魯瓦塞別墅附近的林蔭道上,高聲朗誦自己的作品,讓耳朵告訴他是否已經找到最準確的字句。這種文字與聲韻唱和之美,不正是風應萬岳的天成禪意?就如同《笑傲江湖》中,劉正風與曲洋那一聲清韻霜滿天的琴簫之和,又豈僅是高山流水的的情采而已,感動的是那不世難遇的化境?
年過中年,每每警惕自己,文章貴在深切的思想;即是德爾斐( Archaeological Site of Delphi )神廟的那句神諭:「認識你自己( gnothi seauton )」。既使世人無能體悟,卻終究無阻於自始的堅持——影響人心的期許!這種期許當然與「文以載道」是不同的——雖然有些價值觀是相通的;但多了人性與普世價值。它沒有 康德「啟蒙、開竅、性向發展、自我實踐」的嚴肅,卻有 「 時代雜誌」對知識份子的期望:「有見識,關懷人類前途;不只書讀得多,還必須反思。」只是這種無跡、無痕卻令人擊掌的機緣談何容易!
「一曲漁歌少人唱!」世俗每以漁歌通俗而略之,卻忘了不同的歌者卻有不同的生命靈動:可以是粗鄙的漁歌,也可以是莊周的鼓盆,就如同詩求言外之意;禪須不著一物,所以儘管「古風草堂」以弦歌教化為主旨,但多年來我仍堅持:只收有慧根的學子!
中華民國99年2月25日 布衣居士倪振金寫於古風草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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